作者: 黄宁
索书号:I214.412/4
“莫听穿林打叶声,
何妨吟啸且徐行。
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
一蓑烟雨任平生。
料峭春风吹酒醒,
微冷,山头斜照却相迎。
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,
也无风雨也无晴。”
这首《定风波》作于苏轼谪居黄州第三年。宋朝的黄州,偏僻而贫瘠,却是苏轼生命历程中重要的转折点。早成文名恣肆放达的苏轼,因为乌台诗案,遭遇了政治风暴的痛击差点丧命,他在悲愤莫名与惊惧失意中来到黄州,黄州的竹林小径清风朗月抚慰了苏轼受伤的心灵和跌落的政治理想,让他不断调适自己的心理状态,逐渐臻于淡泊、雍容。
黄州五年,苏轼用诗文记录了自己的心路历程,从《初到黄州》的愤懑不甘,到《黄州春日杂书四绝》的随遇而安,到别后《忆黄州梅花五绝》的回味,在黄州,苏轼结交了挚友,和天地有了最亲密的接触,道家思想和佛家思想在此圆融交合,共同成就了苏轼的眼界、胸襟和胆气,也成就了那个乐观豁达、不被集体意识控制的自在的东坡先生。
“早年用笔精到,不及老大渐近自然 ”是黄庭坚评价苏轼的书法的,何尝不可以用来概括他的文风转变。“黄州好猪肉,价贱如泥土。贵者不肯吃,贫者不解煮”,寻常生活被苏轼过成了诗,烟火气凝聚成人生哲理。
偏野之地往往景色绝佳,农耕生活艰苦,却能让人获得自信与尊严。前《赤壁赋》优于《后赤壁赋》,概因为《后赤壁赋》讲了一个梦,一个充满忧惧和悲伤的梦,而前《赤壁赋》则抒发了一种情怀,营造了一种旷达豁朗的人生态度。人类渺小而虚弱,“寄蜉蝣于天地,渺沧海之一粟”,是生而为人的的悲哀,何况还有世间风雨和不期而至的祸患,但若能站在辩证的高度,则“自其变者而观之,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;自其不变者而观之,则物与我皆无尽也,而又何羡乎!”拥有了这般旷达的心胸,自然可以取“江上之清风,与山间之明月”为友,为心灵的伴侣。
这种境界难以达到,但又为人所欣羡,虽然世俗生活平淡,我们的人生平凡又平庸,但总有人在循规蹈矩战战兢兢的常态之外活出不一样的放诞不羁,我们缺乏这样的勇气,但却爱他的勇敢,他在替我们活着。当我们对平凡的自己和平庸的人生感到厌倦时,所幸还有黄州和《定风波》的成为我们的诗和远方,就像陶渊明的园田和东篱。
苏轼必然也经历了这样的历程,想妥协,想退步抽身,但胸中的卓绝磊落不许,圣贤传下的道义雄奇不许,丹青刻下的傲岸自尊不许,于是,他在黄州的风雨泥泞中想通了人生,在躬耕东坡时理顺了情志,在携友夜饮雪堂、临皋亭时坚定了信念:既然不能放下做人的底线,何必在意仕途的衰蹇。
从黄州起,苏轼的诗文与性格格局更加廓大,行事更加从容。虽也慨叹“问汝平生功业,黄州惠州儋州”,但他不以官职低微为耻为辱,开田修堤浚湖,劝农兴学扬文,赋予功业新的定义,把百姓的认可当作最高的奖励。这样的苏轼,远离了炙手可热,远离了圣眷恩宠,却获得了精神的自由与饱满。如果说苏轼早年的诗文是因才使气,是苦读与聪敏成就,那么黄州以及之后的诗文,则是从内心深处汩汩流出的智者镌语。
苏轼,以自己的颠沛流离与折辱,为我们构建了一个最接近诗与远方的黄州,这个黄州,从此与赤壁与黄冈区别开来,跨越了行政区域的界限,成为文人心中的圣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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